毒气从四面八方涌来兵败德意志只是意大利足球崩盘的缩影

直到现在，斯帕莱蒂仍没有找到那个所谓的内鬼。

他说：“我不知道如何回答这个问题，。我希望你们能帮我一把，我真不知道怎么说。”

在意大利的训练基地，斯帕莱蒂都已经有一种草木皆兵的感觉，认为他的身边肯定有一个类似朱利安-阿桑奇那样的人（维基解密创始人）。

意大利对阵战平克罗地亚的小组赛，斯帕莱蒂靠着马蒂亚-扎卡尼在第98分钟的进球，逼平了对手，确保球队从“死亡之组”顺利出线。赛后，斯帕莱蒂带着一丝欣喜出现在新闻发布会的现场，但记者的发问似乎撩拨了他脆弱的神经——当意大利天空体育记者保罗-康多表示斯帕莱蒂的球队在比赛中过于谨慎之时，这位蓝衣主帅破防了。他回击道：“你说的谨慎是什么意思？”

而当一位欧足联记者表示，意大利不应该以用这样的方式战平克罗地亚，并说“如果你们没有攻入那一球”，斯帕莱蒂立刻打断道：“兄弟，我们有三四次绝佳机会！”

说这番话的时候，斯帕莱蒂脸都涨得通红，他让人觉得全世界都在与他作对。他就像一头被猎人包围的狮子。

当一位电台记者表示自己听说斯帕莱蒂听取了球员们的意见，所以才在对阵克罗地亚的比赛中改变战术体系之时，斯帕莱蒂确信一定是出了“内鬼”。他说道：“不要说这是你道听途说的，如果真有人从内部泄漏消息，那他就是伤害国家队的人！谁告诉你的，谁就是伤害国家队的人！”

说起来，斯帕莱蒂在大赛前夕的心态反差非常明显。在意大利对阵阿尔阿尼亚的比赛前，他说自己是“快乐的”，拥有“梦幻般的情绪”，他说“这种情绪不会带来紧张感”。然而不到两周时间，他“就感觉到有‘毒气’从四面八方涌来”，甚至“给自己注射了这种‘毒药’”。

在前排观战的意大利足协主席加布里埃尔-格拉维纳，甚至不得不在赛后提醒斯帕莱蒂向远征的球迷们致意。然而，斯帕莱蒂还是在终场哨响起后，直接走进了球员通道。随后凌晨时分，斯帕莱蒂又专门打电话给记者，对自己不致意的鲁莽行为道歉。

其实斯帕莱蒂在当天晚上的暴躁表现，还没有超出人们的预期。毕竟很多人都知道，他在遇到自己不喜欢的问题之时，是真会敲桌子。他曾让新闻官们为自己的报道如何见报而苦恼。也许他在俄罗斯圣彼得堡度过的四年时光，让他感受到了克格勃的威力。也许是他在罗马让托蒂退役，在国米剥夺伊卡尔迪队长袖标的经历，让他对球队和球员，对周围所有人所做的事情有了一些他自己的深层次思考。斯帕莱蒂在率队返回意大利之前，也承认：“我在媒体报道上读到的自己，看起来太直率了。”

马蒂亚-扎卡尼的进球所带来的喜悦感，还没有完全消失。这让人想起了06年世界杯上，皮耶罗在半决赛中攻破东道主德国大门的那粒进球，那粒进球将意大利送向了柏林，就如同马蒂亚-扎卡尼对阵克罗地亚之时的进球一样。但“内鬼论”却让人们的注意力被分散。斯帕莱蒂的临危受命，也成为了人们争论的一个关键点。这位主帅希望球员们从“死亡之组”脱颖而出之后，能更加放松，因为他们不再需要背负着诸如“只需战平克罗地亚”这样的假设压力，但这一想法又很快被他自己所暗示的，队伍中有“内鬼”的言论所否定。作为一名主帅，安切洛蒂的成功在很大程度上归功于他在压力之下的冷静，而斯帕莱蒂？他正是一个反面例子。

斯帕莱蒂在成为意大利主帅之后的新闻发布会上表示：“我不知道自己能否成为国家队的最佳主帅，但我一定会成为最好的斯帕莱蒂。”意大利被淘汰之后，他承认：“我显然不是。”他不再是那个为那不勒斯赢得梦中冠军荣誉的斯帕莱蒂了。他不再是那个率领罗马夺得杯赛冠军，并创下球队历史最高积分的斯帕莱蒂了。在他的带领下，曾有四名球员成为意甲最佳射手，并且有多名球员的职业生涯因此改变。当斯帕莱蒂被问及，是否希望时光倒流之时，他说：“那不是我要想的是，我不会考虑不可能发生的事情。”

事实也确实如此。斯帕莱蒂似乎并不习惯于改变。因此，在意大利被淘汰之后，那些被他所遗漏的人，或许会有一丝幸灾乐祸的感觉。曾与斯帕莱蒂一同在那不勒斯赢得意甲冠军的边锋波利塔诺在社交媒体上发了一个耸肩的表情。而曾在斯帕莱蒂执教那不勒斯的首场比赛中首发并取得进球的因莫比莱，其弟弟也在社交媒体上表示：“现在你们（意大利）必须找另一个替罪羊了。”斯帕莱蒂带到德国的前锋里，没有一个取得了进球。这样的情况，与意大利在1982年完全不同。当时恩佐-贝尔佐特选择了保罗-罗西，而不是意甲最佳射手罗伯托-普鲁佐。

说实话，没有出征德国的意大利球员中，谁又有能力在德国大展拳脚呢？34岁的博纳文图拉不会，即便他被斯帕莱蒂称之为“意大利贝林汉姆”。奥尔索利尼不会，被禁赛的洛卡特利和托纳利更加不会。尽管意大利的人才机器并没有停止工作，对阵波斯尼亚的那场热身赛前，U17球员们还在恩波利的卡斯特拉尼球场绕场一周。他们是U17欧洲杯冠军，也是U19欧洲杯冠军，就连U20国家队也拿到了世青赛亚军，但其中又有多少人能够进入国家队，在高级别比赛中获得出场机会？这还有待观察。

斯帕莱蒂说：“我试图让球队年轻化一些。鉴于我将留任，日后我定当更加努力。”

格拉维纳并没有考虑解雇斯帕莱蒂——即便阿莱格里也是一个可选项。格拉维纳说：“我是一个务实的人，我认为一遇到困难，就想着用推翻此前就已经决定了持续三年的项目来解决问题，这是不可想象的。你不能在八九个月后就考虑放弃一个项目。”

在意大利对阵阿尔巴尼亚的揭幕战之前，斯帕莱蒂声称自己无法用“与球员相处时间不足”作为借口，因为他在训练场上看到了球员们的接受能力。但在被淘汰之后，他又用此作为借口，并感慨：“我没有太多时间去了解球员。以前的主帅都有20场左右的时间来测试和了解球员，有些甚至有30场。多踢几场比赛可能会对我有所帮助。”

斯帕莱蒂上任还不到一年——他是2023年8月底接替曼奇尼的，当时意大利的欧洲杯正赛参赛资格岌岌可危。他说：“我是临危受命的，可能对于当时的需要来说，我们在某一点上是契合的，但我们没有能有一个相互磨合、成长的过程。（对阵瑞士的比赛）我们倒退了一大步，这是不能接受的。”

说起来，斯帕莱蒂执教意大利的9个多月时间，实际有效时间可能只有差不多70天。他是否能更好地利用这些时间呢？他没有带吉安卢卡-斯卡马卡去参加对阵厄瓜多尔、委内瑞拉的友谊赛。洛卡特利和博纳文图拉等球员确实去了，但他们连出征欧洲杯的30人初选名单都没有进入。都灵双星布翁吉奥诺和贝拉诺瓦确实随队去了德国，但他们一分钟比赛都没有踢。

对于布翁吉奥诺来说，能出征德国是一个惊喜。他在对阵乌克兰的关键预选赛中表现出众，当时看起来似乎已经锁定了一个欧洲杯首发名额——尤其是在阿切尔比因伤缺席的情况下。可没想到，斯帕莱蒂选择了里卡尔多-卡拉菲奥里与巴斯托尼搭档。这是他为数不多的明智决定之一，但卡拉菲奥里自六月份的热身赛之后，就一直没有再有过亮相。

至于贝拉诺瓦，斯帕莱蒂通过欧洲杯得到了一个重要结论：强度。在对阵西班牙的比赛之前，他提到了尼科-威廉姆斯和拉明-亚马尔这两位西班牙年轻球员。他说：“如果一名球员能以每小时34公里的速度冲刺，而我们的最快的球员只能以每小时29公里的速度冲刺之时，那么这就是一个巨大的差距。”但说起来，斯帕莱蒂所支持的迪洛伦佐，也难堪大任——比赛中他一次次被尼科-威廉姆斯“碾压”。

迪洛伦佐是今夏欧洲杯上常常都首发的四名意大利球员之一，巴雷拉也是其中之一。这位无所不能的国米中场在与阿尔巴尼亚的比赛中没有获得单场最佳球员奖——最终被小基耶萨所获得。但说实话，巴雷拉在本届欧洲杯上的进球，仅次于扎卡尼逼平克罗地亚之时的那粒进球。此前巴雷拉还因为身体问题，缺席了两周的赛前备战，他能够征战德国，都已经是一件让人惊讶的事情了。按照他的说法：“为了这件球衣，我愿意吐血。”

巴雷拉在对阵阿尔巴尼亚的比赛中表现出色，或许意大利没有他，都不可能取胜。他是意大利阵中进球最多的现役球员，也是目前意大利阵中唯一一个国家队进球上双的球员。然而，如果斯帕莱蒂像他反复强调的那样，新鲜度对他至关重要的话，或许他可以在比赛早些时候让法吉奥利出场。巴雷拉的经验是必须的。阵中有11名球员的年龄在25岁以下，11人的国家队出场次数少于10次。斯帕莱蒂的“外卡球员”弗洛伦肖虽然在维罗纳有着相当出色的表现，但他在意大利的首秀，就是替补出战阿尔巴尼亚。“就平均年龄而言，我认为我们是今夏欧洲杯最年轻的球队之一”，只有土耳其和乌克兰的平均年龄更低。

对阵瑞士的下半场之前，当意大利球员站在球员通道里之时，人们主要到他们之间很少说话。他们没有给自己加油打气，也看不出有谁展现出了领导力。斯帕莱蒂说：“很明显，像基耶利尼和博努奇这样的球员，很难找到。我们能发现，通过信任卡拉菲奥里（他在对阵瑞士的比赛中停赛），我们能找到领袖，一个人的踢球方式也能看出领导潜力，而不仅仅是他们能否演讲。”

对阵克罗地亚的比赛中，卡拉菲奥里为扎卡尼送出助攻，这正是斯帕莱蒂所期望的。卡拉菲奥里表现出了自己的个性。他在意大利难以获得机会的情况下，早早就出国闯荡（前往瑞士踢球），以便于在一线队获得稳定的出场时间。斯帕莱蒂还说道：“我们U19的球员宁愿坐在替补席上，也不愿意去意大利以外的非五大联赛球队踢球。我们这支球队实际上需要一些在海外踢球的球员，一些效力于海外顶级联赛的球员，为球队累积一些海外经验。”

但值得注意的是，去年夏天弗拉泰西为了能加盟国米，拒绝了登陆英超的机会，而如今他经常在枯坐替补席。斯卡马卡只在西汉姆联待了一年就回到了意甲。斯帕莱蒂的球队阵中只有三名球员效力于其他国家联赛，且两人是门将——效力于大巴黎的多纳鲁马和热刺的维卡里奥。另一位则是效力于阿森纳的若日尼奥。只有在更高水平的比赛中，球员们才能匹配、设定且保持竞争所需的强度。

卡佩罗在接手意大利天空体育采访之时表示：“斯帕莱蒂高估了他所挑选的球员，他有自己的想法，想要提出某种风格的比赛，但这就是他们的水平。”

意大利在比赛中表现得并不好，也不是很有活力。

对阵西班牙之时，斯帕莱蒂已经预料到了会发生什么，但还是照做了。在接下来的比赛中，斯帕莱蒂将球队当作三色魔方来玩弄。从对阵阿尔巴尼亚开始，一套阵容的比赛时间从未超过45分钟，每个半场都会换人。他使用了23名外场球员中的20人。意大利所采用的战术体系其实在三月的友谊赛中就已经得到了验证，但这并不重要。每一次意大利就像是在使用一套全新的阵容，球员似乎也在适应新的搭档，没有任何默契，也找不到套路。球员们似乎出现在了一个并不适合的位置上。扎卡尼在对阵克罗地亚的比赛中取得了进球，但在对阵瑞士的比赛中却没有得到首发——取而代之的是沙拉维。与詹卢卡-曼奇尼、克里斯坦特、法吉奥利一样，这也是他在今夏欧洲杯的首次首发。然后中场休息之时，斯帕莱蒂有用扎卡尼换下了沙拉维。

球员们无法在自己的位置上树立信心。四场比赛都有丢球的情况下，他们根本找不到自信。对阵克罗地亚和瑞士的比赛中，意大利下半场明显更加紧张。当斯帕莱蒂需要为此负上沉重责任之时，他却谴责球队“缺乏个性”。

比赛开始前，斯帕莱蒂希望人们根据意大利的表现，而不是球队的成绩来评价他。说这番话的时候，他还有一丝傲慢。他说：“如果我是意大利主帅，那是因为我的球队……可能我不该这样说……我最好还是不要这么说。这是因为他们倾向于踢出流畅、前卫的攻势足球，与现代足球潮流同步，甚至是在现代足球潮流的预料中。而不是老派的意大利足球。自从我开始执教这支球队，最重要的就是赢球。不！最重要的是踢好足球。”

但是比赛的情况呢？适合球员的足球风格呢？

像曾经的意大利那样防守，不符合斯帕莱蒂的性格。他对此很固执。他说：“我不一定喜欢这种足球风格，因此我很难教这种风格，也很难执教这种球队。我不知道该怎么做！我不知道该怎么做！”所以，这种痛苦的经历似乎也意味着斯帕莱蒂必须学习，否则他可能就不适合这份工作。

意大利足协主席格拉维纳、代表团团长布冯和斯帕莱蒂在意大利被淘汰后的几个小时内，向球队做了汇报。格拉维纳说：“我们都要承担责任。”然后他还为斯帕莱蒂进行了辩解：“意甲联赛有67%的球员是外籍球员。我们坚决抵制给球队更多非欧盟球员名额的要求。甚至意乙球队也要求增加一个非欧盟球员名额。没有一种文化意识到我们自己的青训，才是解决这些问题的关键。”

米兰效仿亚特兰大和尤文图斯的“新生代球队”，在第三级别联赛组建了一支U23球队（Milan Futuro），以帮助年轻球员更早地接触职业足球。值得注意的是，今夏欧洲杯也是自1983年以来，首次没有米兰球员代表意大利出征的国际大赛。

这种情况必须改变，而且很可能会改变。原因有二。卡马尔达打破了保罗-马尔蒂尼的纪录，成为米兰队史最年轻的首发球员，他是U17欧洲杯冠军队伍中最闪耀的明星球员之一。他很有可能成为意大利足坛的下一个大人物——不过现在我们还是要谨慎对待。毕竟沙拉维、巴洛特利、扎尼奥洛和小基耶萨都曾被过早寄予厚望。另一个原因则是 “克雷西塔法令”（Decreto Crescita）的终止，该法令准许意大利球队引进普里希奇这样的外籍球员。现在，意大利球队培育本土人才的积极性已经略有提高。

然而，从整体结构上来看，意大利足球在场内外都还有很多问题要解决，而且这些问题并非是我们想象的那么简单。

（Armour）